午间.薛子墨走进楼下那家茶餐厅等凌展驰.一抬眼看见任雪临窗而坐.任雪微笑.薛子墨坐到了她的对面.

    “可是难得看见薛副有时间下來坐.”任雪表面看來总是云淡风轻的样子.

    “等个朋友.你倒是会躲清静.这里确实比办公室里安静惬意多了.”薛子墨瞄了一眼任雪面前的稿件.“晚上怕是还会有临时稿件.得预留个地方.”

    “好的.”任雪对一版的不确定性心里有数.重要稿件总是最后才到.这也练就了她随时应对撤稿换稿的机动灵活.“今天上午好像沒看见曦颜.”

    “她昨晚的版.补觉.也不知道这会儿起了沒有.”薛子墨想想早上出门时.叫了半天想跟顾曦颜说声再见.结果只换來两声哼哼.

    “你们……还好吧.”任雪心里迟疑着.嘴巴却还是问了出來.想起那天逛街顾曦颜的话.心里多少有些不安.

    “怎么这么问.”薛子墨显然有些吃惊.任雪这么问.足以证明她从顾曦颜那里获取或者至少捕捉到了什么信息.

    “是看你平时那么忙.可能两人交流的机会相对少一些.”任雪其实并不想过问别人的私事.特别眼前这位还是领导.

    “这准备扩版.事情有点多.怎么了.”薛子墨感觉自己这婚后和婚前应该有变化才对.但貌似自己却沒改变什么.顾曦颜嘛.有改变.起码现在不排斥用他的卡了.

    “也沒什么.只是有时候会感觉她有点儿……吃力.”任雪极力寻找合适的词汇形容顾曦颜的状态.而又不会平添小两口之间的误会.

    “吃力.”薛子墨眼里的顾曦颜总是喜欢软腻腻地黏着他的.

    “大概因为感性的人都比较细腻.再加上接触社会不算深入.处理各种关系并不得心应手.难免会感到有些受挫……”任雪虽然只是大面分析.点到为止.但已觉得自己逾越了.如果不是顾曦颜.她会选择袖手旁观.

    “这些是够烦心累人的.怪不得天越來越冷了.她瞌睡反倒越來越多了似的.”薛子墨不露声色地带过.心里却明了任雪所说的“各种关系”里的重点所指.

    “最近她倒经常真得跟沒睡醒似的.”任雪说着若有所思起來.

    “是啊.一会儿沒听见她说话.80是在打呵欠……”薛子墨说到一半.看着任雪越來越近乎“诡异”的笑容.只得停了 下來.“有什么问題吗.”

    “某些女性在某些特殊情况下会有这样的反应.比如……”任雪忽然觉得自己就这么提醒薛子墨有点多管闲事.何况自己也是仅凭经验胡乱猜测而已.

    “比如什么.”薛子墨用探寻的目光示意任雪继续的同时.脑袋里快速旋转.“你的意思是那个反应.”薛子墨突然灵光一现.

    “我只是猜……”任雪看着瞬间一脸狂喜模样的薛子墨低声说.

    “怪不得她最近有点反常呢……”薛子墨沒等任雪把话说完.便自说自话去了.心里把顾曦颜最近的举动前后左右上下颠倒反复着回想了一遍.嗜睡、刷牙干呕、不想喝汤……

    “干嘛去呀.不还要等朋友吗.”任雪看着站起身举步往外走的薛子墨问.

    “我先回家一趟……”

    任雪大开眼界地笑了.见惯了平时那个作风严谨、沉稳有度的薛子墨.眼前的这种迫不及待、举止失措倒真让人匪夷所思.

    “怎么这会儿跑回來了.什么东西落家里了吗.”顾曦颜只想着薛子墨一向不会丢三落四的.

    薛子墨沒有急着答话.只是上下打量着顾曦颜.

    “看什么.”顾曦颜不得不地自我检查了一遍仪表.并未发现有何不妥.

    “吃饭了吗.”薛子墨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吃了.你吃了沒有.”顾曦颜反问.

    “咱们去趟医院吧.”薛子墨拉起顾曦颜的手.

    “去医院干什么.”顾曦颜感觉薛子墨有点不正常.“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

    “跟我去就是了.”薛子墨拿下覆上自己额头的那只小手.“记得一会儿你配合点儿.还有.保持平稳情绪.”薛子墨永远都是这样.尽管内心的狂喜悸动地如惊涛骇浪.他也总是能表现出一副泰然处之的模样.

    顾曦颜看着验孕棒上的两道杠.还沒來得及做出什么反应.耳朵里就传來薛子墨在询问医生各种检查项目和具体时间的声音.她沒进入状态地站在一边.摸着自己的肚子.看着墙上贴着的那些身体结构图.现在自己肚子里就有一个那样的小东西.立觉不是那么的艰涩难懂了.

    “深呼吸.平静……”薛子墨看着嘴巴微张的顾曦颜.笑着说.

    “我沒有那么的不能自抑.倒是你.别憋着.”顾曦颜知道此时的薛子墨必定是欣喜若狂的.

    薛子墨还未接话.手机响起.

    “大哥.多日不见.学会放鸽子了呀.我已恭候多时.敢问您在哪儿啊.抽空赶紧接见一下我呗.” 话筒里传來凌展驰无奈的声音.

    “医院.”薛子墨吐出俩字儿.

    “这次是胳膊还是腿.”凌展驰立马透出幸灾落祸的迹象.

    “通报.我当爹了.哈哈哈哈……”薛子墨最终忍不住大笑出來.

    顾曦颜望着眼前像孩子一样大笑的薛子墨.也笑了起來.

    凌展驰无功而返到车上.把手机甩到副驾驶座位上.甚是悻悻.和薛子墨有段时间沒见面了.确切地说这种状况从薛子墨结婚以后开始的.以前大家也是各忙各的.但只要他们那群人里有一个呼一声.他都会报到.近來却越來越觉得意兴阑珊了.大伙都知道他分公司刚成立.各种事情铺天盖地.再加上在外地的时间比在本地的还多.也体谅他的分身乏术.但他自己知道还有一个原因.隐隐地想要回避.

    他不是矫情的人.但每到夜深人静之时.却沒來由地想唏嘘感叹人生的阴差阳错.他知道那坠子是顾曦颜的之后.却给自己找各种理由迟迟沒有归还.之所以有这种行为.他也知道是自己的潜意识在偷偷作祟.今天本來想借着和薛子墨谈事情之机归还.话他都想好了.就说是刚刚从蒋欣然那里得知坠子是顾曦颜的.但最近一直沒时间回來.所以才拖延至今……自觉有欲盖弥彰之嫌.但理智告诉他总得断了这个念想才对.

    他觉得自己调整的不错.都说相见不如怀念.何况自始至终自己的那点心思只是处于萌芽状态.充其量是暗恋.还是单边沒有呼应的那种.连这个都想不明白.以前的那些个女朋友算是白交了.连这个都转不头來.这三十几年也算白过了.

    但在不见薛子墨之后瞬间冒出的那些许窃喜.轻而易举地暴露了他内心的那根紧绷的神经.让他这大半年的布防险些功亏一篑.随后觉得自己实在有些“变态”.觊觎朋友之妻从古至今都是遭人鄙夷的行为.何况这人还不是一般朋友.所以还是尽早斩草除根的比较好.

    电话里薛子墨那欣喜若狂的声音至今萦绕耳边.这兄台自小稳重自持.冷静地都能让他起鸡皮疙瘩.刚才那样实属难得.能不高兴吗.换了他.可能早就手舞足蹈地跳起來了.拉着媳妇先去医院拿了化验单才叫出声來.是薛子墨的作风.

    凌展驰发动车子.在这座几个月未回的城市里绕了一圈.然后排队买了凌姨最喜欢的水晶虾饺.这才回了家.打开门.一股浓郁的牛肉香味扑鼻而來.老妈永远最懂他.

    凌姨看着凌展驰手里的水晶虾饺.和儿子相视而笑.这种默契保持了很多年.她一直感谢上天给了她一个这么优秀的儿子.

    “洗手.可以开饭了.”凌姨接过虾饺.拍拍凌展驰的肩膀.“这回可以呆几天.”

    “妈想让我呆多长时间.”凌展驰笑着拿了碗筷.

    “这是家.你说呢.”凌姨往凌展驰碗里夹菜.

    “我在那里反倒束缚了别人的手脚.以后隔段时间去看看就行.主要任务还是陪您了.”

    “专拣好听的跟我说.你不在家.子墨倒是带着媳妇过來过几回.那丫头跟子墨一唱一和.跟说相声似的.倒是会逗人开心.”

    “哦.说到这个.最新消息.薛子墨同志升级要当爹了.以后可能无暇分身來看您了.”

    “喜事呀.唉.如果你和刘苏沒分.其实那也是个好孩子……你这什么公司现在也稳当了.下一步赶紧给我忙这事去.以后不准沒个定性了.我是过一天少一天了.”

    “您说什么呢.前边我都同意.只是最后这句不爱听.”凌展驰说着皱起眉头.“您也放心.刘苏是聪明的女孩.保证现在比我好过.”

    “你怎么个不好过法儿了.说來我听听.”凌姨停了筷子.

    “沒什么.赶紧吃菜.这虾饺都要凉了.”凌展驰最怕凌姨的盘问.从小他就佩服凌姨的逻辑思维之严谨周密.每次言语间老妈总能抽丝剥茧般的察觉蛛丝马迹.所以.他在凌姨面前.要么不说.要么实说.时间久了.凌姨对于凌展驰从不多问.他觉得该说的时候自然会说的.

    但这个问題.如果被凌姨洞察了他的想法.立马联想到一旦发展下去不是简单的情感三角关系.继而影响到两家人的关系.然后上升到思想道德品质的高度.最后毫无疑问地自我检讨.之所以他思想上出现如此有悖常理的问題.一定是她从小疏于管教的原因……年纪大了.不能再这样折腾了.还是悄无声息的自产自销为妙.

    凌姨不再追问.只是她再随其自然.心头也难免有些着急了.凌展驰和刘苏分手.她并不奇怪.凌展驰不喜欢压抑着的东西.即使那些压抑是为了迎合他的习惯和迁就他的喜好.他喜欢.不用扭曲.不用刻意.不用改变彼此.自自然然地融合在一起……这几年看似左右摇摆不定.其实心里是一根筋的主儿.这人海茫茫.若说可遇不可求.这要到何年何月才能遇到呢.

    吃过饭.凌展驰回到卧室.索性把坠子放在抽屉里.眼不见为净.有时候想想.一个人过也挺好.來去无牵挂.任谁都不会过的比他潇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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