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曦颜收拾完碗筷.陪夏老师坐在沙发上.心里虽然一直惦记着薛子墨的情况.但忍住了沒有打电话.既然薛子墨傍晚的时候跟夏老师汇报过情况.她又何必再多此一举呢.

    她一直不在夏老师面前表现的自己有多腻歪薛子墨.不仅因为一本有关婆媳相处之道的书上好像提醒媳妇们最好不要有此行为.那样无形之间会增加婆婆的“厌恶”感.而且夏老师比较中意英姿飒爽型干脆利落型的……经过上次的事件.夏老师对自己的态度已经是再仁慈不过了吧.自己已经心满意足.怎么再有造次.

    “你就早点回去吧……”夏老师看看顾曦颜.知道她心里定是寡然无味.然而只要自己不发话.她是绝对不会说先走的.虽说这气氛她始终觉得不伦不类.有些尴尬.有点让她坐如针毡.但她也明白这样的相处却已是得來不易.

    “我还是等爸回來再走吧.”顾曦颜抬头小心翼翼地回答.

    “不用了.他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來.这么冷的天.你还是回去.要不子墨回來.连个喝的热水都沒有.”夏老师索性先站起來.“我也累了.想早点睡.”

    “那.我就先回去了.妈.”顾曦颜跟着站起身.穿了外套.拿了包.开门出去.

    外面的空气越來越冷冽起來.吸进肺里.感觉整个人的温度都跟着降低了似的.但却酣畅.顾曦颜也不喜欢这种独处.自己想说什么又沒什么可说.她怕自己什么都说得不对.什么都做得不对.夏老师一睁眼就能看出毛病.一张嘴就是问題.这种独处的机会并不是很多.却让她积攒了多天的热情和勇气几乎消耗殆尽……

    顾曦颜掏出手机给薛子墨打电话.但首先传到耳膜的是伍佰的《痛苦的人》……

    “曦曦……”薛子墨戴上耳机.

    任雪关了音乐.抱着毯子.准备到后排去.

    “又干什么去.”薛子墨看着又要下车的任雪问.“嫌不够冷.”

    任雪指了指后排座位.小声说.“不打扰你们甜言蜜语.我到后边眯会儿.”

    “你们怎么样啊.”顾曦颜等着一切归于平静才开了腔.

    “你是回到了家.”薛子墨索性调了座椅.半靠着说话.

    “我刚从妈那儿出來.还沒坐车呢.想着先给你打个电话.”顾曦颜听着薛子墨的声音.连同他的呼吸都能听到.

    “那赶紧回去吧.不用等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走得了.”薛子墨先把重点说了.“今天帮夏老师干了不少活儿吧.”

    “嗯.”顾曦颜打出门起就想把一天的“磕绊”抛到九霄云外去.

    “那可省了夏老师不少功夫呢.这回也能吃个现成的了.她心里不知道会有多开心呢.”薛子墨轻笑.

    “爸沒在家吃饭.子絮他们也沒回來.就我跟妈.”顾曦颜嘟囔着说.

    “哦.那难得你们有聊天的时间.那么长时间过去了.夏老师的气性早过去了.感觉有好转吧.”薛子墨听着顾曦颜的语气皱了皱眉.直觉不是太好.

    “嗯.”顾曦颜搓搓冷冰冰的手.不想再说这个问題.“那你们只能再等等了.车里我放了毯子……”

    “知道知道.都派上用场了.零食都被我们当正餐消灭了.赶紧回家.睡觉盖好被子.别冷着了.”薛子墨轻声嘱咐.

    “嗯.”

    薛子墨挂了电话.看看后面的任雪.正披着毯子蜷缩在座位上.

    “你们非得这样吗.”任雪无奈地笑着说.“单身真是罪过哇……”

    “单身有单身的好处.结婚有结婚的烦恼.”薛子墨脑袋里是顾曦颜的影子.对于这个丫头來说.婚后的烦恼就似乎比婚前要多.

    “我感叹是由感而发.你是咋回事儿呢.”任雪支起身体.或许之前顾曦颜跟她倾诉的多了.又或者……反正她好像越來越愿意听.越來越想听.

    “婚姻不是生活的终点.对吧.”薛子墨略有感悟却不着边际地冒出一句.困顿的路上.静谧的夜晚.旁边坐着一个倾听者真的很好.

    “当然.我的理解它是生活的一段旅程.生活的终点嘛.应该是生命不止.奋斗不息吧.”任雪一时猜不出薛子墨想要说些什么.

    “我是感觉很多女人不会这么认为.因为大部分女人走进婚姻.生活的脚步也就戛然而止.然后原地踏步几年.然后……”薛子墨意识到那些惨淡的结局或许是因为男人和女人之间存在着思维本质的差别.

    “然后面对男人的各种变化.眼睁睁地看着彼此之间越來越大的距离.追一阵子.怨一阵子.最后发现爱情并不是维持生活的好东西.”任雪接着往下说.“其实很多时候.并不因为出现第三者.”

    “第三者不一定是某个人.或者是时间.或者是个性.又或是其他的什么东西.”薛子墨沒有仔细研究过情感问題.但此时仿佛被任雪带了进去.使他产生了讨论讨论的念头.

    “爱情本來就是一个消磨彼此热情.却增长互相包容的过程.热恋的温度渐渐退却.问題会渐渐出现.”任雪一直认为这是个情感的质量守恒定律.此消彼长.而那些白头偕老的有情人一定是在相爱时存下点感动.在冷战时懂一些感恩.沒有什么别的秘诀.

    “别把什么都想得太明白了.那样会活得很累.”薛子墨回头看着任雪.眼前这个女人有时候比他还理智冷静.

    任雪静静地看着薛子墨.如果与人的距离是一臂.温度接近体温.是人与人之间最舒适的距离.此时的一臂之遥使任雪忽然间有种错觉”.即使他不是陪伴你终老的人.也是命运派來渡你的人.

    “在想什么呢.”薛子墨抬起手在任雪眼前晃了晃.

    “经历了一些事情.到了一定的年纪.对于女人來说.日子就变得越发难熬起來.时间、环境、周围的一切都在不断地敲打着你的骄傲.你不能靠别人给予你的温暖去驱散自己的孤寂和悲哀.你也不想让你的不幸去影响到周围的人.所以只能用其他的方式來填补这个空白.倔强地绷着.要不连日子都与你逐渐生疏了.”任雪的声音像从一个很远的地方飘过來一样.眼睛却迟迟沒有移动.

    “在我看來.你是一个很坚强的人.有时候真的在想什么事情到你这里可能都不会什么大事情.”薛子墨依然不习惯一个女性在一个男人面前做内心剖析和独白.他更不适应任雪的自怨自艾.

    “哈哈.沦为弃妇已是不幸.我可不想再做对现实生活满腹牢骚的怨妇.”任雪又忽然笑起來.这个世界上.有人执着于正邪.有人执着于成败.有人执着于对错.有人执着于生死.而女人却不争气地一门心思执着于爱恨……

    “怪不得曦曦对你推崇有加.一直说你是值得交往的人.”薛子墨有点诧异任雪调频的速度.生活亏欠她那么多.难得她能如此洒脱.

    “女人在感情面前.十个有九个都是沒出息.我只是想着在爱的时候.你就要相信它;不爱的时候.就要相信自己.大部分的痛苦.其实都是不肯离场的结果.要不等你发现时间是贼了.它早就偷光了你的选择.”任雪不否认顾曦颜某种时刻对她有依赖.

    “说起來容易.做起來不易吧.”薛子墨突然在想这么一个擅长安慰别人的人.一定度过了很多个安慰自己的日子.

    “前者是自愿的.后者是被逼的.”任雪干脆把脚也塞在了毯子里.“你觉得哪种更难些.”

    “那当然是自愿的事情做起來更得心应手些.”

    “我恰恰相反.用百种理由说服自己.然后一个理由就打回原形.看似被逼.却是给自己找一个出口.婚前的种种考验都不是考验.考验都是从婚后开始的.”任雪忽然眼睛一亮.“下个专題有了.”

    “想到什么好点子了.”薛子墨也跟着兴奋起來.

    “讨论一下婚后生活对感情的考验.題目可以借用韦应物诗中的句子.浮云一别后 流水十年间.怎么样怎么样.”任雪显然有些激动.探身抓住了薛子墨的袖子.

    “也亏你想的起用这句.”薛子墨今晚是见识了任雪的脑袋.不是一般的海阔天空.

    “前段时间积累的素材沒白费.”任雪转身拿过电脑放在腿上.“这回可以全串起來了.”说着便径自写稿去了.

    薛子墨转回头去.戴上耳机.不再打扰任雪.车厢里只有任雪噼里啪啦敲打键盘的声音.她的余光瞄着薛子墨.见他不再说话.她才轻轻地呼了口气.可能是等待的时间太长.可能是行程太久.可能是沉默不语相对尴尬.所以今晚自己口无遮拦也就算了.居然开始动手动脚起來.刚才拉着薛子墨的袖子.她自己都被自己吓了一跳.虽然薛子墨看似并未介意.虽然她撤退地无声无息.但伸手的自然和收手的心惊让她越发的忐忑不安起來……

    薛子墨闭着眼睛.耳机里传來的依然是常听的钢琴曲.常情也好.恋旧也罢.钢琴曲的声音舒缓清澈.每个音符都像是敲在人心之上.让人轻松忘我……

    这世间的感情莫过于两种最让人刻骨铭心:相濡以沫却厌倦终老.相忘于江湖却怀念到哭泣.两种选择其实只是两种痛苦.前者让人心灰意冷.后者让人牵挂到死.人.这一辈子.一旦和情扯上关系.仿佛只有一个宿命:在劫难逃.结果无非是分分合合.但因由确实百转千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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